他对不起他们母子俩，比他所以为的还要对不起。他的业障确实非常重，以致于这么多年过去了，老天爷给他的惩罚依旧不够，非要把他视若亲生的阿修也带走。

他的孩子……他的臭小子……还有丫头……死了，全都死了……

那还留他一个人苟延残喘作甚？或许是不是其实他也要死了，所以临死前做了这样的梦？

钱多宝盯着面前的人影轮廓，想要好好珍惜死之前这最后的幻象。忽然的，人影轮廓开口说话了“我是来帮人传话的。”他声线平缓，不带丝毫感情似的“你的儿子让我来的。”

他再次收缩瞳孔，瞪大眼睛。他没管他的反应，继续说“他当让我代为转达，希望你活得好好的。”

“还有季微凉，沈修找了替身骗过了所有人。她的身份暂且还是隐瞒的，她和你儿子汇合了。”他略略一顿，看到他的眉揪起，眼睛愈发圆睁。

他把剩余的话讲完“如果你想要见到她，如果你还想和你的儿子相认。就自己想办法留着这条命，等他们回头来找你。”他微微喘，又开始尝试要伸手抓他。

那个人面无表情，最后说“我先走了。”钱多宝却是在他转身的瞬间，终于从床上猛地仰起身体，成功捉住了他的一个手指。他很快被迫重新躺回去，手则紧紧攥着他的手指不放。并且因为这个动作，将他拉近了一步到床边来。

他用另外一只插着针管的手，跨过努力伸到这边来，看起来像是要拿什么东西。见状，人影迟疑了一下，循着方向主动伸了手到他的枕头底下，然后摸出那条手帕。那只插着针管的手在这时握住他的腕，等于两只手都被他抓着。

双眸流着浑浊的眼泪，遍布皱纹纵横的苍老的面庞。目光仿佛蒙着胧胧的一层纱，但落在他的脸上，认定了什么似的。他没动，在暖色的小夜灯的光线中与他对视，感觉自己读懂了他的意思。

稍一会，他捋开他的手，将手帕塞回去最后再看他。钱多宝也还在盯着他，不曾移开过。虽然实际上视线模糊，并看不清楚他的模样。

那个人没有留恋，转身走离。他的视线紧紧跟随，目送着人影轮廓打开门。出去，关上门彻底消失不见，房间里又恢复成他独自一人的状态。他依旧盯着门，非常确定方才确实有人来过。不是他的错觉，不是他的幻象，不是他的梦。

…………

看着来电显示，手机险些从手中滑落。很快傅侑林敛神接起，开口便猜测着问“傅太太？”

“太什么太？”一把中年大婶的嗓门传过来，非常不客气。他当即失望，看来真是打错电话的。他正准备直接掐断，却听大婶问他确认身份“你是不是姓傅？”

他怔忡“你是……”对方明明是陌生人却问出这种话，前一秒刚掐灭的希望即刻又复燃。

大婶却是怒声开骂，原本嗓门就够大，此时音量更是提高了八度“你个臭瘪三！管我是谁！我今天非要代替你爸妈好好教训你一顿不可！你现在人在哪里？告诉我地址，我马上冲过去找你，一定要甩你一百个耳光打得你妈都不认识你。让你背着老婆在外面找小三，违背道德，败坏社会风气！”